“此外,被人推和不小心滑落,脚印痕迹是不一样的,”
    崔清瞥了眼正聊着天的二嫂三嫂,脚步有意地放缓,声音放轻,墨香和小厮也放缓步伐,落后他们两个身位,“还有,她生硬地重复了翠绿衫娘子的问话。”
    翠绿衫娘子问,“方才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掉下去了”
    ,她回答,“我不是不小心掉下去的”
    。
    很明显的说谎。
    “果真如此?”
    崔四郎半信半疑,也放低声音,颇有种“咱两分享小秘密”
    的兴奋,“这就能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吗?”
    “当然不止于此,”
    崔清不欲与他说得过多,和研究小组商量着编了个理由说,“我平日无事,喜欢观察下人们的言行举止,久而久之,便能猜出旁人说的话是真是假,要想知道一个人是否说谎,得将表情、身姿、话语结合起来,这个小办法不过是最简单的。”
    墨香听得只言片语,忆起昨日娘子在院子里审问下人,四个大丫鬟都以为娘子只是诈一诈,没曾想小厮丫头们又惊又怕,莫非,十三娘所说竟真有其事?
    崔四郎越发觉得十三娘聪明伶俐,是个人才,痛快地让身边小厮递上一张帖子,“妹妹若有需要,尽管来找我。”
    墨香收好帖子,一行人已至大兴善寺,二嫂三嫂要去厢房找大嫂,日头正当,是吃午饭的时辰,崔四郎告别三人,又带着小厮独自朝后山走去。
    当他行至后山小庙前,四位裴家娘子早已离开,卢绚正查看着那具女尸,一众卢氏子弟皆退避三尺,崔暄兴致冲冲地跳至跟前,“表兄,你可知那裴五娘撒了谎?她根本不是被人推下去的!”
    对方只轻轻“哦?”
    了一声,崔暄便隐去十三娘的名字,将方才所得一股脑说出来,说到兴起时手舞足蹈,最后意犹未尽,“我今儿个算是见识了。”
    卢绚这才将目光从女尸身上□□,落在他身上,若有所思,而后一笑。
    笑得崔暄莫名心虚。
    “且去报予京兆府,”
    卢绚道,“此为谋杀。”
    陈仁电脑上的影像一阵抖动,定格在小方格天花板上,随后陷入黑暗,只能听到妇人陌生的方言在呼喊些什么,他盯着全黑的屏幕两秒钟,抬眼对角落里的警卫员说,“再帮我预约从前合作过的语言学家。”
    他继续听电脑里传来的方言,虽然听不懂,但多年从事涉密研究工作的经验足以让他从对话中的语调、停顿、吐字中分辨出说话者的情绪。
    陈仁听到哭腔,叫喊,混乱的脚步,而后这些声音越来越远,直至听不清楚。
    崔清换地方了?
    崔清的确换地方了,她“晕”
    过去后,支撑她的妇人和地上的丫鬟一番叽里咕噜的对话,朝外面喊了几声,便有两三双足步声踏入房门,将她扶至妇人背上,她暗自猜测,妇人或许是她乳母,普通的仆妇没有那么大的胆子。
    她闭着眼睛,背着她的妇人行一段路,她听见两声掀帘的窸窣动静,便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一张柔软的床上,盖上丝绸般滑软的被子,脖颈靠在硬邦邦的枕头上,眼皮上的微光逐渐隐去,她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细缝,从睫毛底下往上瞥了一眼,原来是青罗床帐放了下来,帐顶四角还挂着青色流苏、翡翠和银香囊,房间里的香气带着点沉郁,像寺里烧的,和方才闻到的甜梨香不是一个风格。
    崔清朝里翻了个身,借着翻身的动作将印章藏在抹胸里,能脱下她贴身衣物的,必定是她心腹,无需担心会被旁人夺走。
    两个小女孩在青罗帐外的话语会意地低了下去,过了一会儿又响起细碎的说话声,妇人轻轻答话,语重心长,仿佛在交代些什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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